悠仙美地国家公园。春假时期,前往悠仙美地一游。
“悠仙美地”,是对加州Yosemite国家公园的叫法。比起更常见的名字“优胜美地”而言,“悠仙”二字显得更加悠游自在,多了些“子不知鱼之乐”的韵味,少了些“优胜”的功利竞争,故而更得我心。
这次旅行,又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,提前两天才去定了旅馆。还好上天眷顾,居然订到了朋友推荐的Yosemite View Lodge,这是靠近山谷最近的旅馆了。大喜,欣欣然,安排了这个为期5天的悠长旅行,为莽莽春日增添了山清水秀草长莺飞的生动。
简单贴几张照片聊表心意。不打算把本文写成游记,还是继续用干巴巴的文字来感慨一下吧。毕竟,即便是再美的照片也无法记录景色的十分之一,更无法体会独坐山间浅吟低唱的逍遥。
诗歌是一种存储于大脑深处的物质,它们可能平时被摆放得散乱无章,但在某些特殊的时刻,那些曾经入眼入脑的诗句就会浮现眼前,在耳边回响不绝。譬如韦应物的这首:“独怜幽草涧边生,上有黄鹂深树鸣。春潮带雨晚来急,野渡无人舟自横。”或许只有古人的才情画意,才能驾驭着最简约的语言,把这良辰美景描述地恰如其分。
此情此景,仿若量身定做。尽管并未遭遇春雨,但也常常被谷中的十多个瀑布的水雾淋湿,那种静寂、幽深、青翠、澄澈,遨游天地之间,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,如一汪春水般其乐无穷。
对我而言,这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旅程,惊喜连连:
爬山峰、临瀑布,看奇峰顿起、落崖惊风。
循小径、觅水源,尝山穷水尽、柳暗花明。
渡溪流、走独木,试穷通自乐、率性而为。
登峭壁、攀巨岩,叹仰之弥高、钻之弥坚。
其实众人对悠仙美地的观感,向来是好恶皆有、毁誉参半的。
且不论各花入各眼,即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空和心境下,也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:春季水多瀑布丰盈,却因为封山无法登上最高峰而放眼四海;夏季温度适宜,绿草如茵,却无法感受瀑布的慷慨激昂;秋天沃野千里,五彩斑斓,游人也不再拥挤,却免不了几分萧瑟;即便是大雪封山的冬天,必须准备雪链随时提防不测风云,却也有滑雪的愉悦和雪景的绝美。四季轮回,此消彼长,在不完美中寻觅着完美,这种撕裂或许本身也是大自然赐予的馈赠。
在旅行归来后,一位做大数据的朋友循例探问了我的感受,然后把我的评价列入了他的数据库中。我猜想,他可能会按照科学数量手段进行归一化处理,建立个模型等,得出一个科学而绝对的结论。心下觉得有趣,自不言语。真善美,本来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,又何必要强求他人赞同呢。
此行,除了越加体会到了“纸上得来终觉浅,绝知此事要躬行”外,另一个深刻感受就是要俯下身子,贴地而行。
连续几天在森林小道徒步攀行,辛苦异常,甚至不乏惊险,但是成就感也加倍激增。维特根斯坦说,“我贴在地面步行,不在云端跳舞。”这句华美的表述,除了用于激励人们踏实前行,又何尝不能适用于观景旅行呢?走进丛林,置身于地表的最低处,一步一步,踉踉跄跄,才有机会看到云在青山月在楼,天街月色凉如水,看到树木虫蚁的迭代更替生老病死,才能感受到那明澈和深玄,那个可以让智者沉吟、贤者神驰的境界。
在访客中心看了关于悠仙美地历史沿革的视频。这片上古时代冰川的遗迹,在过去的千百年中一直是印第安部落的领地,随着白人的到来,以及过度伐木和羊群放牧,这个美景天堂也一度面临环境恶化的压力,不得已由军队驻扎保护。(让我不由联想到了九寨沟,好多的相似点有木有。)需要记住John Muir这位灵魂人物,在他的努力下,和罗斯福总统在谷中露营三日促膝长谈,才催生了“国家公园”的理念。而这一切,发生在20世纪之初,距今已百年开外了,怎能不让人唏嘘。
“天地有大美而不言,四时有明法而不议,万物有成理而不说。”在历史的凄风苦雨之外,在丛林间逍遥齐物之时,我想起了晓梦迷蝴蝶的庄子。虽然早已换了时空,但他好像就在那里,在山林中低声而歌,古道上踽踽独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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